景氣大蕭條與塗鴉…..

面對金融海嘯，面對我們可能這輩子從來沒有面對過的大蕭條時代，我其實一直想要說點我的看法，但是環境越壞，我就越不想嚴肅的寫文章。

拖了很久，我想應該是時候了。但是，在進入本文之前，我要先說個紐約的故事：

八零年代，紐約的治安可說是史上最差的年代，但隨後卻因為捷運系統政策的改變，而讓整體的犯罪率開始巨幅下滑，原因只是因為一個關注小地方的決策：紐約市當時剛接手的運輸局局長David Gunn決心要把消除地鐵上的塗鴉擺為最重要的政策之一。

這個作法看起來很白癡，因為當時紐約市的地鐵準點率低落，逃票事件層出不窮，大部分的地鐵系統都沒有冷氣，鐵軌損壞無法高速運作的區域超過五百個，每年在地鐵中發生超過一萬五千件的重大刑案……

這個時候還在關切塗鴉，不就像是替急診的病患先化好妝再去開刀一樣的荒謬嗎？

在我真正要說的事情開始前，讓我先引述《引爆趨勢》這本書裡面David Gunn受訪的回應：「塗鴉正是地鐵系統瓦解的象徵，要重建整個組織及提升士氣，就得解決塗鴉的問題。贏不了這場戰役，所有管理改革或其他具體變革都是鏡花水月。我們即將引進每輛造價一千萬美元的新列車，除非能夠保護這些新車，否則新車只能維持一天的好光景，很快就會被人亂畫亂寫。」

他甚至還設立了一個車廂的清潔區，如果車輛在此轉運時發現有塗鴉，一定要立即清除，否則就不讓這些車廂上線，「髒車」絕對不和乾淨的車輛混用。

「在哈林區一百三十五街附近，我們有一座停車場，列車會停在那裡過夜。那些塗鴉小鬼第一天晚上會先把列車側面塗成白色。第二天晚上，油漆乾了，再畫出輪廓。第三天晚上則塗上各種顏色，總共需要三個晚上。我們知道這些小鬼的目標是已有塗鴉的髒車，因此，我們等他們完成，然後再重新漆回原來的顏色。這些小鬼看到之後，眼淚都會掉出來，但我們只需要上上下下刷一次就好了。這對他們是一項宣示：你們願意花上三個晚上在列車上塗鴉，無所謂，但是你們的傑作絕對無法重見天日。」

到了1990年的時候，地鐵局的新任警察局長William Bratton也跟David Gunn一樣，是破窗理論的信徒。他決定針對逃票這件事情進行嚴格的查緝，原先逃票一次只罰1.25美金，沒有地鐵警察願意處理，但他認為逃票和塗鴉一樣，雖然只是小小的脫序行為，卻可能招致更多、更嚴重的犯罪。

等到朱力安尼接任市長之後，他也用同樣的理論去嚴格處理輕罪，從而成功的降低了紐約市的犯罪率，成功的扭轉了紐約犯罪魔窟的悲劇。

我不是什麼專家，所以我要講的也只是自己的看法而已。

這一波大蕭條其實對台灣來講最大的衝擊來自於全球的消費者都失去了信心，不敢進行消費。

而且台灣因為是以出口市場為主，所以之前提前受到的衝擊是在信心面，但以國外廠商大致是提前三個月下單的狀況來說，台灣所受到的衝擊其實都會延遲三個月左右。

舉例來說，Dell的產品如果在2008年9月開始銷售減緩，庫存增多，那麼大概公司就可以預期下一季，也就是2008年12月的銷售量不會大，而在9月下單給台灣那些代工廠商或是更上游的晶圓廠商的時候，自然就會砍單或是減少下單量。

換句話說，也就是上一季的銷售量影響到下一季的代工採購單，iPod因為消費者不敢採購而賣不好，然後蘋果電腦公司下給台灣的單就會變少，然後台灣這邊就會開始裁員關廠失業等等……

所以，勉強可以看到一個可能最慘的顛峰，就是美國十二月聖誕節消費如果不能帶來足夠多的訂單，台灣廠商第一季的表現勢必會極端糟糕。

但是，我真正擔心的不是這個部分。

那不是我能夠解決的部分。什麼創造新企業呀，什麼延長兵役呀，什麼增加研發替代役啊，這些都不是我的專長。

我要講的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簡單的觀察。

如果失業率上升，很顯而易見的是犯罪率一定會提升。

以前我們看到的可能還是那些慣竊、慣犯在從事犯罪行為，但現在在2009年3月（如果再加上失業救濟，或許可以多延幾個月）以後，我們即將看到的會是那些迫於生計，因為沒有飯吃而被迫要違法的失業人們。

如果你要證據的話……

我不知道各位有沒有像我一樣經常在台北街頭走來走去。

簡單的來說，你會發現，從去年開始，不知道何時，整個羅斯福路從和平東路到新生南路這一段，所有的空牆跟圍籬，幾乎都已經被塗鴉給佔據了。

底下的照片都是我請史旺基大人拍的。

如果你仔細的看看身邊，就會發現塗鴉佔據這些地點的速度比我們想像的要快的多了。

而且，沒有人清除它。

底下是2008年年底一篇《科學》雜誌上新的研究，路透社簡單的翻譯：

（路透倫敦20日電）研究人員今天報告指出，塗鴉及髒亂會引發兩倍的人犯下竊盜罪，顯示違反社會善序良俗之舉會鼓動許多人起而傚尤，破壞規矩。

研究人員表示，這項發現強化了所謂的「破窗理論」，這個理論是全球許多大城市拿來做為防治犯罪的基礎，基於防小惡止大惡的信念，警方嚴厲打擊小型犯罪。

主持這項研究的荷蘭葛羅林金大學（University of Groningen）社會心理學家凱瑟（Kees Keizer）說：「我們預料會有這種影響，但沒料到影響這麼大。如果塗鴉及髒亂會引發兩倍的人犯下竊盜，就令人很震驚。」

研究人員在不同城市鄰近社區展開一系列小型犯罪實驗，測試人們是否會因看到別人違反社會善序良俗的行為也起而傚尤。他們發現，附近牆壁出現塗鴉或地方髒亂，約有25％的人會到郵筒偷竊五歐元紙鈔信封，相對牆壁或環境乾淨，此種行為比率為13％。

研究人員強調，這項研究為諸如打破窗戶之類的脫序及小惡行為會蔓延，甚至導致鄰近社區跟著敗壞，提供了有力證據。本研究發表於「科學」（Science）期刊。中央社（翻譯）

https://www.thaindian.com/newsportal/india-news/graffiti-and-litter-linked-to-soaring-street-crime-rates-re-issue_100122573.html

看了另外一篇報導有比較詳細的說明：

Keizer在一個住家的信箱中擺了一個寫上了完整地址的信封，刻意讓裡面的五歐元露了出來。並且用路人無法察覺的方式監視這個信箱。

在沒有塗鴉或是垃圾的狀況下，13%的路人會偷走這五歐元。如果這個郵箱上和旁邊被噴上了塗鴉，偷走五歐元的比例提高到27%，如果旁邊都是垃圾，偷走五歐元的比例則是26%。

事實上，我對於塗鴉本身倒底是藝術還是或是犯罪沒有特定的立場。

研究的原文在這裡，如果你在學術網路學校有買授權，應該可以看到全文：

https://www.sciencemag.org/cgi/content/abstract/322/5908/1681

史旺基大人拍照的範圍應該也包括了木柵一帶，不僅是在我說的那些區域。

真正讓人擔心的是，塗鴉的出現和持續沒有人清除的狀況，代表的都是治安的持續，而且快速的惡化。

原因不是因為單純的抹黑塗鴉的人作奸犯科或是都是壞胚子，塗鴉本來就是一個跟既定制度對抗的一種社會行為。

而是如果那面圍牆被塗鴉之後沒有人清理，代表的是該地無人管理，或者是店家沒有多餘的經費可以花在清除這些塗鴉上面。甚或是該棟建築已經被查封、法拍等等。

更糟糕的是，這代表的是公務機關、市政府相關單位，無暇他顧，或是根本輕忽蔑視市容的整潔。

回想一下，我們以前只會在荒地、倒閉的店家或是空屋看到這些塗鴉，但現在卻幾乎在巷口、公寓門口、店家拉下的鐵捲門上……都可以看的到。

如果店家生意興隆，他們會坐視這種礙眼的塗鴉不管嗎？

如果市區的公權力認真執法，他們會對這些噴漆和塗鴉束手無策嗎？

這代表的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趨勢，目前的社會秩序正在緩緩的瓦解中。

政府和民間都沒有足夠的人力或是沒有足夠的資源去恢復，或是重新建立這些秩序。甚至代表維護秩序、維持清潔的政府力量，沒有辦法長時間的保持該地的清潔及「正常」狀態。

想想看，就像是當年的紐約地鐵一樣，有許多複雜的塗鴉圖案，甚至必須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持續作業才能夠完成……而在這中間，竟然沒有人有資源清除、沒有公權力有辦法管理？ 你會覺得這樣的社區和街道是處在一個安全的狀態嗎？

你能想像帝寶大樓門口被人噴漆嗎？

幾乎不可能。（但我打賭一定有很多人想要嘗試）

因為就算噴漆者沒有當場被二十四小時的警衛抓到，事後管理單位一定會盡快清除掉這些塗鴉。

所以就算它有遭到噴漆，路人也不會看到噴漆的成果。

而且，破窗理論最重要的一個關鍵，就是對於社會的其他成員而言，這個噴漆、這些垃圾、這扇破窗，代表的是社會上有其他人違法亂紀，而且逃之夭夭，沒有受到懲罰。

根據以上的實驗，有了噴漆之後，會有兩倍以上的人會有跟進犯罪的衝動，因為這也代表了他們受到懲罰（或被抓到）的機率不高。

所以，你說我對這一波大蕭條有什麼預測？

很簡單，從今年開始，也許是現在，也許是三月以後：走在街上，請小心你的皮包。路邊停車，請小心你的車子。如果連台北市最繁忙的道路羅斯福路上都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塗鴉時，這個警告應該很明顯了：特別是在那些遍佈塗鴉的地方，請小心你自己的安全。因為，從這些細微的地方，可以看出來，破窗已經出現了，犯罪率一定會上升。

有很多塗鴉本身真的很漂亮，但重點不在於塗鴉本身的藝術性，而是它背後所代表的社會失序的結果。

如果相關單位笨到以為這只不過是破壞市容的微罪的話，紐約市的經驗恐怕也沒辦法讓他們學到什麼教訓。最後，恐怕要付出代價的就會是我們了。

Lucifer

破窗理論的破窗已經出現了，但有人真的看到了嗎？

喔，對了，2009年阿宅聚會及春酒活動要在2/14號辦，請各位阿宅空下時間來嚕。